通往救赎之路

煜华居士

甲辰春节，蛰居杭城，虽然立春已过，但是江南残冬时节独有的湿冷着实让人难以消受。这是一种彻骨且让人无处藏身的寒与冻，再厚的御寒衣物也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全无暖意。空调装腔作势地嗡嗡作响，除了偶尔吹出来一点暖风，更多时候是在制造嘈杂声，只能使人心意烦乱。枯坐无趣，只得拿起一本书来作研读状，可是脑子似乎已经冻成浆糊，眼前飘过的只是一个个字符，字义则完全未能入脑，只好将书丢在案头。“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油然与元明交际时描绘这幅情景且距杭州不远的浦江人宋濂有了对冻寒天气的共情，不由对这些能够“忍冻孤冷笔退尖”的书生们暗生几份钦服之心。百无聊赖中，习惯性地打开微信，又是一通漫无目的的浏览。忽然想到与几位朋友节前聚谈中聊到的电影《孤注一掷》，决定一看，聊作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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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消费主义盛行，不断放大着社会公众被刺激起来的欲望，后者又催生了与传统的物质消费一样的文娱、传媒等产业比以前更加膨胀的繁荣。而消费产品的过剩势必产生更加激烈的竞争，反噬消费品制作者，迫使其穷尽手段，以提高产品竞争力。文娱产品中，通过血腥场景的演绎、展示，反复试探社会公众能够承受的底线，以吸引消费者眼球（类似的方法在暗网中更甚），似乎成了现代文娱产品获取高票房和高收视率的葵花宝典，传播的伦理劝导到底不敌商业的利益诱惑。然而，也许是很少看此类电影，因此对血腥的场景更加不耐受，我在看到《孤注一掷》中男主角因逃跑被抓住将要被打断腿这一节时，没有再敢看下去，之后通过一些文字脑补了部分情节。联想到聚谈时朋友关于真实场景比影片中更加血腥的评断，不禁大大地打了一个寒噤，周围的寒气反倒有了一丝因静谧、真实而保有的温情：这是什么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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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放宽历史的视野，可以赫然发现，人类从没有停歇下来的就是，对人性和如何约束人性所释放出来的欲望进行的思考。一部人类的文明史，在其制度文化层面，就是法律制度逐渐昌明，并对罪错行为施以规训和惩罚的历史。吊诡的是，刑为盛世所不尚，却同样为盛世所不能废。尽管刑罚世轻世重，因应着犯罪的时代、地域、情势而不断调整着姿态，以求刑罚效果最大化，但想要彻底消除犯罪，只能停留在依靠想象建构的乌托邦中。回头来看电信网络诈骗犯罪从滋生到如今仍在不断蔓延的势态，只能无奈地承认，就算不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地域性的此消彼长的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实际上已经宣告，日益严密的法网仍然存在难以清理的死角，其边际效用将不断递减。自信乐观、孜孜以求对电信网络诈骗犯罪者必罚的法律人，有时被讽喻为大战风车的堂·吉诃德，看来并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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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害者如此，受害者又怎样呢？如果说影片中的男主角潘生的命运和遭遇尚且无辜，值得同情，那么，女主角梁安娜的角色和心理就十分魔幻，让人五味杂陈。在肉体折磨与精神洗脑的双重钳制下，这位曾经作为模特的女主角逐渐被驯化，竟然自己麻痹自己，不惜与诈骗集团合作，甘当骗局中的诱饵，在被骗与行骗两种角色之间来回切换。甚至在“赚得大单”的庆功宴上，还向潘生发出邀请：“别走了，留下来一起赚钱吧。”为了钱，她似乎全然忘记诈骗集团对其生命的威胁、忘却曾经尝受的**、侮辱乃至影片中隐晦表达出来的性侵等，真正为了钱而孤注一掷，不惜以生命豪赌。不禁让人生疑，所谓的“衣锦还乡”的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她，是否已经被抽离了一切，只剩下一副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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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一名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男犯，竟然从10多名高学历女性处频频得手，骗得4000余万。让人费解的是，其中还包括某互联网大厂的女员工。各类离奇的骗局、荒唐的情节、狗血的剧情，几乎每天在世界各地轮番上演，烛照出人性的弱点和幽暗，印证了阳明先生的断言，“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也证验了佛教的三毒之说，即人有贪、嗔、痴三种烦恼。且三毒之中，贪、痴居二，贪字为首。人类可以用一根阻拦索将时速200~300公里冲向航母的战机牢牢束缚于甲板，却无法缚住自己奔突的内心。这，才是人类真正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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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救赎？由于刑不能用于将过，法律的尽头，唯一能求助的，还是人类自身，所谓的“为仁由己”或者说“自助者天助”，大概就是在这层意思上说的。因此，戒除贪欲，根绝痴妄，实现自我救赎，应该是不二法门。毕竟，法界三千，端在一念，但不应忘记的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